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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定親,人品倒是沒什麽瑕疵,就是壽命一個比一個短。 (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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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行,反而遷怒妹妹。你就是這麽當人家姐姐的呀。”

紅葉都要被她娘氣哭了,紅著眼眶看著她娘。

何方芝也不管她,直接回房,繼續納鞋底。

李明秋走過來,給紅葉擦臉。

紅葉可憐巴巴地看著李明秋,“李阿姨,我做錯了嗎?”

李明秋想了想,“你也沒錯。只不過你沒有量力而行。現在糧食多金貴啊。你還把糧食讓給別人。你娘這是讓你長記性。”

紅葉抹了把眼淚,“那我去跟我娘說我後悔了,我以後再也不說大話了。”

李明秋趕緊拉住她,“那你娘只會更氣。”

紅葉哭得更兇了,說話都有些結巴,“為…為什麽?”

李明秋直截了當地告訴她,“因為你說話不算話啊。”

紅葉捂著肚子,癟著小嘴,繼續哭,“可我更不想餓肚子。”

李明秋把她的小身子轉了個方向,“那你去求求你娘。”

紅葉心跳得飛快,肚子餓得咕咕響,進了堂屋。

第 75 章

白熾燈下, 何方芝坐在椅子上,她的面前是一方木制矮桌,上面放著從老家帶來的笸籮, 裏面放著針頭線腦。她微微低著頭,拿著一個鞋底, 正在用粗針往鞋底上戳。

紅心剝開一塊奶糖,糖紙塞到煤爐的火裏燒了,糖塊遞到她娘嘴邊, “娘, 你吃糖。”

何方芝擡頭看著, “娘胃裏不舒服,不想吃糖。”

紅心捏著糖塊, 可憐巴巴地看著她。

何方芝絲毫沒有心軟, 淡淡地問,“你今天吃了多少塊了?”

紅心掰著小指頭數啊數,“兩塊?”

何方芝戳破她的小伎倆, “已經三塊了, 不能吃了。”

紅心臉蛋紅紅的, “那這塊糖怎麽辦?”

“你爹還沒吃飯呢, 肚子還餓著,你還吃嗎?”

紅心臉上果然露出心疼之色,忙不疊跑出去,“我去找爹。”

只是還沒等她跑出堂屋,迎面就撞上正要進屋的紅葉。

紅葉比紅心高兩個頭, 這一撞直接把紅心摔了個大馬哈,手裏的糖塊也掉地上了。紅心癟著小嘴,“姐姐壞。”

何方芝立刻站起身,扶她起來,“怎麽樣?摔哪了?你就不能好好走路,跑啥呀?”

紅心眨巴下兩滴淚,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姐姐,揉著屁股,“不疼了。”

紅葉抿著小嘴,把糖塊撿起來遞到紅心手裏,紅心破涕為笑,“我去洗洗。”

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。

何方芝坐回椅子上,也沒批評紅葉,繼續納鞋底。

紅葉搬著個小凳子坐到她旁邊,雙手捧著小臉,“娘,我能求你件事嗎?”

何方芝一開口就給她堵死了,“如果是吃飯的事就免了。你已經七歲了,馬上就要上學了。說話就得算話。”

紅葉揉著肚子直嘆氣,低頭想了一會兒,“娘,我這麽大了,幹什麽活能掙到錢啊?”

何方芝猛地一擡頭,驚訝地看著她,“誰給你出的主意?”

紅葉蹙著小眉頭,“沒誰出啊。不是您說下地掙工分就有錢分嗎?我也去撿麥穗,掙工分換錢。我爹說了錢可以買好多吃的。”

何方芝靜靜看著她,聰明是聰明,就是不知人間疾苦。以為掙工分是那麽容易呢。只是也確實不能讓她一直餓肚子,要是把腸胃給餓壞了,可不得了了。

何方芝想了想,“那你明天跟娘一起去撿柴禾。”

紅葉眼睛一亮,“好!”

過了一個多小時,張向陽和趙志義端著飯菜進來,齊招娣也捧著個筐子,裏面是熱氣騰騰的饅頭。

紅葉這頓是吃了一個饅頭,其中還有半塊是晌午剩下的,有點涼,所以掰碎了放在粥碗裏,倒也能吃。

何方芝跟她解釋,“你齊姐姐中午吃過了,這饅頭,你吃吧。”

紅葉看了眼齊招娣,抿了抿嘴沒說話。

等大家都吃完飯,齊招娣已經挽起袖子麻辣地收拾碗筷去了。

張向陽到底有些不忍心,“我來吧。你今天跑了一天了,估計累著了。”

這麽瘦小,天天幹重活,難怪這麽矮呢。

齊招娣看了眼他身後的何方芝,“大姐肯收留我住下,我已經很感激了。你不用跟我客氣。”

說著,繞過張向陽,捧著碗筷出去。

屋裏人全都看向何方芝,她卻渾然未覺,坐在椅子上,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張向陽坐到她旁邊,“我怎麽感覺那孩子說話總喜歡看你眼色呢?”

何方芝回神,對上其他人的眼神,怔了怔,“什麽?”

李明秋笑,“你讓她洗碗了?”

“沒有啊。”何方芝搖頭,理所當然地道,“我們收留她,她洗個碗,這叫等價交換。大家心知肚明的事,為什麽還要說出來?”

李明秋有點難為情,“可咱們這麽多大人,讓她一個孩子去洗碗,好像有點欺負人似的?”

何方芝很不認同她的話,“你這話就錯了。我們這麽多大人,可沒一個是她親戚,她天天待在咱家白吃白喝,一天兩天,你們不介意,還會憐惜她,她要在這邊二十天,你們能樂意?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?”

李明秋被她說得臉有點紅,趙志義拍拍媳婦的肩膀,“方芝姐說的是。她洗個碗,幫著切點菜也不是啥重活。這種活,我很小的時候就會幹了。”

何方芝看向張向陽,“我明天打算帶紅葉去撿柴禾,你知道哪兒有樹嗎?”

張向陽看了眼她的肚子,“你一個人,我不放心。”

何方芝頭點了點外頭,“那孩子從王府街買了一個橘子,我吃了一點也不吐。明早,你出去給我買點回來。我們晌午,天氣暖和時出去。我也順便看看這北京城有多大。”

張向陽立刻笑了,“那成。”他想了想,“出了巷子往右拐,一直往前走,大約有四裏地,有一個小土丘,上面長滿了樹。”

何方芝松了一口氣,“那就去那兒。”

李明秋想了想,“我也跟你一起去吧。”

“行!”

第二日一早,張向陽和趙志義早早起來,卻發現竈房的燈已經亮了,兩人也顧不上刷牙洗碗,立刻到竈房幫齊招娣的忙。

“你今天去哪逛啊?”張向陽隨口問道。

齊招娣小聲道,“我想去爬長城。”

張向陽點了下頭,朝趙志義道,“你多蒸點饅頭,讓她吃完飯帶兩個。”又扭頭對齊招娣道,“爬長城不吃飽了,可爬不上去。”

齊招娣洗紅薯的手頓住了,“不用了,我中午去國營飯店幫人家幹活,他們會給我吃的。”

張向陽又不是沒吃過國營飯店的飯菜。這年頭糧食太難得,人人都很節省,幾乎沒人會剩菜。齊招娣說的剩菜,恐怕不知道多少天剩下的了,先不說口味了,不知道滋生多少細菌了,“你別跟我們客氣。你一大早就起來給我們做飯,還洗碗打掃堂屋和院子,這是你應得的。”

齊招娣低下頭,“這不算啥。我在家都幹習慣了。”

張向陽見她不肯要,想了想,從兜裏掏出一塊錢,“我們倆今天去不了王府街,不如你去那邊的時候,幫我們買一點橘子回來,你大姐吃了橘子就不吐了。”

他們待會兒要去城關街和三元井賣糧食,不一定能買到橘子,如果賣完糧食再去王府街,估計天都大亮了。

王府街離這邊太遠,他們拉著糧食去那邊,不合算。

齊招娣沒有接錢,“橘子三分錢一斤,一塊錢能買好多呢。”

張向陽又換成了一毛,“買這麽多吧。你要是渴了也吃兩個。”

齊招娣接過錢,一本正經地搖頭,“我這麽大了,哪會那麽饞。”

趙志義噗嗤一聲樂了。張向陽悄悄瞪了他一眼。

三人吃完飯後,就各自出發了。

趙志義問張向陽,“我覺得那孩子挺勤快,也能是個好幫手,你為啥不帶她一起做生意呢?”

不能幹重活,起碼能幫著稱稱收錢。

張向陽嘆了口氣,“咱們幹的也不是啥正大光明的事,那孩子又不是知根知底的,你也放心?”

趙志義一想也是。他嘆了口氣,“我就是覺得這孩子怪可憐的。幾個姐姐都死了。聽說死的時候連十八都不到。要不是她在火車上聽你說北京很大,她一時好奇想來看看,估計她也活不到十八。”

張向陽臉都青了,“誰說不是呢。十二歲的孩子就送去嫁人。這得多狠的心才能幹出這種荒唐事。”

兩人越說越來氣。

先到了城關街,張向陽留在這裏賣,趙志義拖著板車往三元井走。

“賣不完,也得八點過來。這邊超過八點就會有巡邏隊過來。”張向陽叮囑他。

趙志義滿口答應。

等他一走,張向陽開始解開繩子,也不用吆喝,就等旁人過來問。

漸漸的就有客人上門。一個兩個的,人數並不多。

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,客人越來越多。張向陽忙得暈頭轉向。

七點半的時候,兩袋糧食就賣得一幹二凈。

張向陽拿著兩個麻袋,在這街市上逛了一圈,買了些土豆,幹菜和蘋果,唯獨沒有橘子。他只好到巷子外等趙志義。

沒過一會兒,趙志義也拉著板車過來了。車上的糧食也都賣完了,只是也沒人買到橘子。

張向陽有些失望。

趙志義拍拍他的肩膀,“咱們北方很少種橘子,估計那橘子是從南邊運過來的。只有王府街那邊才有得賣。”

張向陽看了眼天色,“我現在去,估計也晚了。”

趙志義點頭,摟著他的肩膀,“咱們先回去吧。說不定那孩子已經回來了。”

正如趙志義所料,他們回去的時候,橘子已經擺在飯桌上了。

“她人呢?”張向陽沒看到齊招娣有點好奇。

何方芝給紅葉盛了半碗粥,又遞了半個饅頭給她,才回張向陽的話,“她急著爬長城,臨走前我給她塞了兩個橘子。”

紅葉捧著小碗看著半碗粥,默默嘆氣。

紅心端著自己的小碗,用勺子舀了三勺子到她碗裏,“姐,你吃吧。”

張向陽笑得肚子都要疼了,摸著紅心的腦袋,“怎麽只給姐姐這麽點?”

紅心一本正經地道,“我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拾柴禾。”

紅葉嘆了口氣,“雖然少,但是好歹還能塞牙縫。”

紅心又把自己手裏的半塊饅頭掰了一小塊給她,“再給你點。”

紅心人小,飯量不大,所以她每頓只吃半塊饅頭,那碗也是最小的那種碗。

紅葉也不客氣,甚至還許下諾言,“紅心,等你有一天被爹娘罰著不許吃東西,我會把自己碗裏的飯和饅頭分你……一小半。”

紅心點頭應了聲好。可放下碗又覺得這話有哪裏不對。

她們在這邊吃飯,張向陽和趙志義推著板車又要出去了。

李明秋愁得慌,“你倆天天都要出去?以後張向陽去上學,趙志義,我看你一個人咋整?”

趙志義笑道,“媳婦,你不用擔心。我們昨天已經跟生產隊的那戶人家說好了。他們一周給我們送一回糧食。我們可以每斤多給他們一厘。”

李明秋松了口氣,“那還差不多。”

兩人很快出家門。

吃完飯後,何方芝帶著紅葉到附近串門。

“我去打聽下附近哪兒有學校,紅葉和紅心該上學了。”

李明秋點頭應了,“那我帶著紅心在家。你去吧。”

何方芝手裏拿著昨晚張向陽給做的綠豆糕,特地拜訪了鄰居。

對方也給她指了路。何方芝便到學校去問情況。現在還沒開學,只有門衛在。

何方芝跟門衛寒暄一陣後,問“我想把孩子上半年就送過來,可以嗎?”

“她跟得上嗎?”紅葉是直接上一年級,缺了半學期,還真說不好。

何方芝笑著道,“沒事,下學期,她還上一年級。”

“留級啊?那行啊。”

第 76 章

何方芝看了眼學校, 一排的紅磚瓦房,一看就是新蓋的,操場也很大, 只有一個水泥臺子,上面立著根旗桿。

這裏的環境比鄉下好多了, 何方芝還算滿意,“大叔,那他們什麽時候開學啊?到時候我帶孩子過來報名?”

門衛老大爺笑著道, “十六號就開學了。到時候你要把戶籍資料帶過來。這邊的學費一學期三塊錢。中午那頓飯, 你們要自己準備糧票。”

何方芝跟門衛道謝之後, 就帶著紅葉往家走了。

“學校離得這麽近,以後放學你自己回來, 成嗎?”何方芝摟著紅葉的肩膀道。

紅葉回頭看了眼學校, 戀戀不舍,“行。”

到了家,四人拿著繩子出發了。

四人按照張向陽指的路線, 半個小時就找到那片小山丘。

這裏雜草叢生, 全是矮小的樹木以及灌木。四人只能挖下用手折樹枝。

一直弄了一個多小時, 四人才將將弄了兩捆柴。

兩個大人還小些, 紅葉和紅心累得滿頭大汗,早上紮得整整齊齊的小辮子現在已經散開了。

何方芝和李明秋一人背著一捆柴,往家走。

何方芝看著紅葉耷拉著腦袋,沒精打采的樣子,心疼得不行。

李明秋也瞅見了, “差不多得了,孩子不錯了。還沒那樹高,就過來砍柴,夠勤快的了。”

何方芝側頭看她一眼,“我看呀,你以後也是個會慣孩子的。”

李明秋臉一紅,突然湊到何方芝面前,“方芝姐,我感覺我好像懷上了。”

何方芝也替她高興,“真的啊?幾個月了?”

李明秋抿抿嘴,有些拘謹,“我也不確定,我那個晚了十幾天了。我怕不準,所以一直沒跟我男人說。”

何方芝擺擺手,“等回去,我給你把把脈。”

李明秋眼睛一亮,“謝謝你,方芝姐。”

等到了家,兩個孩子累得坐在椅子上大喘|氣,何方芝給李明秋把脈。

過了幾分鐘,何方芝對著一直盯著她不放的李明秋點頭,“是滑脈,你確實懷孕了。”

李明秋笑得一臉甜蜜。

紅葉和紅心對視一眼,鼓著小臉問,“李阿姨肚子裏也有小寶寶了嗎?”

李明秋點頭,朝兩人笑,“對啊!”

紅葉奶聲奶氣地道,“我想要個小弟弟,李阿姨,你要生個小弟弟。”

李明秋笑得合不攏嘴,開始逗她,“為什麽要小弟弟?”

紅葉挺了挺小胸脯,一本正經地道,“因為我奶奶說,弟弟長大了就是男人了。”

這話沒毛病,可張母真是這麽說的?何方芝猜想,估計張母說的是男娃才能傳宗接代。

何方芝臉上的笑容淡了,“男人有什麽好的?”

紅葉癟著小嘴,“男人可以幹重活啊。咱爹可以搬一袋糧食,娘就不行。”

何方芝竟無言以對,刮著她的小鼻子,“娘搬不動,但是娘可以找男人搬啊。”

紅葉一副我為你好的樣子,“對啊,所以娘要生個弟弟出來,當咱爹老了幹不動了,就讓弟弟搬。”

何方芝和李明秋相視一笑,被她打敗了。

隨後兩人就商量著吃什麽。

門外被人敲響。

紅葉跑過去開門,門口卻是個中年男人,紅葉回頭喊何方芝,“娘?”

何方芝走出來,望著面前的中年男人,“請問您有何貴幹?”

中年男人表情嚴肅,目不斜視地看著她,“是這樣的,我是街道辦的,我聽楊老師說,這房子已經賣給你們了。可你們並沒有我們街道辦去登記戶籍,所以來提醒一下你們。”

無論是張向陽,何方芝還是趙志義都是頭一回出來,哪裏知道還需要登記。唯一知道的李明秋,卻也把這事給忘了個一幹二凈。

何方芝忙點頭,“行,等我回屋帶上資料,一會兒就去。”

中年男人點頭,指了巷子的一端,“出了這個巷子往左走五十步,你就能看到我們街道辦了。對了,要把所有入住之人的戶籍資料都送過去。非法收留超過三天可是要遣送原籍的。”

何方芝心裏一緊,瞬間想到齊招娣。她沒有戶籍資料啊。該咋整?

關上房門之後,何方芝把這事跟李明秋說了。

李明秋這才想起來這事兒,“我看只能讓那孩子早出晚歸,不能讓街道辦的人看見。要不然她肯定待不下去。”

何方芝想了想,“戶籍資料不能改嗎?”

李明秋點頭,“改倒是能改,可是那公安也不是傻子。齊招娣也不可能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。到時候公安肯定要問孩子的出生地點。她那麽點的年紀,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,估計三兩句就被公安套話了,這一問就不得了,我看她十之八|九會被公安遣送回老家的。”

何方芝看得出來,張向陽似乎很同情齊招娣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李明秋有些驚訝,“她不是說了嘛,待了二十天,等她看完北京就走。”

“走?她能去哪呢?”何方芝蹙著眉頭,“她小小年紀,身無分文,她之前也是被我男人一句北京很大給吸引過來的。”

可能是想到前世的自己,所以張向陽對齊招娣一直像妹妹一樣照顧。

李明秋也沒了主意,“咱們先去登記吧。”

因為兩個孩子不能沒人照顧,所以何方芝獨自帶著兩家的戶籍資料以及房產證明去登記。

等她回到家的時候,齊招娣也回來了,她臉上全是興奮的笑容。

看到她進來,忙從凳子上迎上來,何方芝唬了一跳,“你這是?”

李明秋笑著道,“她從進來就一直傻笑個不停,我們問她有啥好事,她說非要等你回來。”

何方芝看了眼一直咧嘴笑的齊招娣,“什麽喜事呀,瞧你高興成這樣?”

齊招娣把手伸進褲兜裏,出來的時候卻是緊握著拳頭的。

她眨巴著黑亮的眼睛,看著她們,“你們猜?”

李明秋抿嘴笑,“我猜裏面是個橘子。”

紅葉歪著腦袋猜,“我猜裏面是塊糖果。”

紅心手指點著腮幫子,“我猜裏面是錢。”

齊招娣看向何方芝,“大姐,你來猜!”

何方芝看了眼紅心,“我也猜是錢!”

齊招娣忙把手打開,把手裏的東西亮出來,“當當當,這是一張橋匯券。”

何方芝和李明秋都沒見過這個,全都湊過來看。

李明秋激動得不行,“哎呀,這還是十元的。糧票兩斤,油票一兩五,副食品券半張,工業品券兩張。這東西可真齊全。”

齊招娣越聽眼睛越亮,“李大姐,這東西能買這麽多東西吶?”

“外國人?”何方芝有些驚訝。

齊招娣邊說邊比劃,“長著黃頭發,藍眼睛,大鼻子的外國人。我今天去爬長城的時候,看見了。他們給了我一張這個券,換走我兩個橘子。”

何方芝嘴角直抽抽,“你這運氣還真挺好。兩個橘子連兩分錢都沒有,你換人家這麽多票。”

齊招娣有點不好意思,臉蛋紅紅的,“我不認識字。那個外國人指著我手裏的橘子就把這東西塞給我了。後來我找了個中國人問,那人告訴我,說這票可以買許多東西。”

李明秋瞅了眼下面的日期,“對,不過這票馬上要過期了。明天你得給花掉,要不然就不能用了。”

齊招娣重重點頭,然後看向何方芝,“大姐,你想吃啥?我明天去給你買。”

李明秋把票遞給她,有點吃味了,“你幹啥只問她呀?咱們這有四個人呢?”她指著紅葉,“你能留下來,還是因為她分一半糧食給你呢?”

齊招娣撓了撓腦袋,看看何方芝又看了眼紅葉,“不是大姐同意,我才能住進來的嗎?”

李明秋瞠目結舌,湊到何方芝耳邊小聲道,“這孩子看著挺憨,其實心裏明白著呢。”

紅葉一個小屁孩頂啥用。做主的人是何方芝。瞧瞧,這麽點的孩子,眼睛亮著呢。

紅葉小臉皺成苦瓜樣,她餓了兩天了,人家居然一點也不感激。她好委屈啊。

齊招娣見她這樣,忙道,“紅葉妹妹,你喜歡吃什麽?我明天給你買。”

紅葉一秒鐘逼回眼淚,“我…我想吃餅幹。”

齊招娣一口答應,“好,我明天就去買。”又擡頭看向何方芝,“大姐,你要買啥?”

何方芝把那票掃了一眼,叮囑她,“這糧票,你就買白面回來,油就打豆油。副食品券就買餅幹吧,這兩張工業券,你就買毛巾吧。我看你一直沒有毛巾。”

齊招娣重重點頭,“好,都聽大姐的。”

說著把票塞回褲兜裏,然後轉身出了房門,去竈房做飯去了。

李明秋看著她的背影,“這孩子是撞個大運了?”

何方芝點頭,朝紅葉道,“去幫你齊姐姐的忙,晚飯就讓你吃一個饅頭。”

“可我晌午拾柴禾了。”紅葉委屈地道。

何方芝一本正經,“你今天撿的柴禾只夠明早那半塊饅頭的。”

紅葉一想也是。立刻到竈房去幫忙。她人小,從來也沒幹過活,所以齊招娣就讓她幫著燒火。

李明秋從凳子上站起來,“我現在還沒有孕吐,我去活面包包子。”

何方芝點頭,“等我緩過這一陣,我來做。”

李明秋笑著點頭,“成!”

等人走了,何方芝又開始做鞋子。紅心捧著小臉問,“娘,齊姐姐買的餅幹有我的份嗎?”

何方芝逗她,“應該沒有吧。你又沒有分飯給人家?”

紅心癟著小嘴,也往竈房跑,“我去幫她的忙。”

何方芝心喊住她,“不用了,竈房夠擠了。你要是真想幫忙,就去打水吧,打滿了,讓你爹幫你倒進水缸。”

五歲的孩子也有水井高了,倒是能打水。

“好!”紅心先跑出堂屋,後又回來,“我打水,齊姐姐會給我餅幹嗎?”

還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兒。何方芝嗔了她一眼,“她不給,娘給,成吧?”

紅心點著小腦袋,高興了,“那行!”

等她也走了,何方芝加快手上的動作。沒一會兒,這只鞋子也完成了。

她扭頭把之前做的鞋子都拿出來。已經六雙了,應該去賣試試了。之前都說她的鞋子跟內聯升一個樣兒。她也得長長價了。

雖然賣不到內聯升的價格,但起碼也得賣到十二塊錢一雙才能對得起她這手藝。

正想著,張向陽和趙志義推著板車進了院子。

兩人身上全是灰塵。洗完手臉之後,兩人各大自進屋換衣服。

何方芝給他找了幹凈的衣服,又跟他說起鞋子的事情。

張向陽邊換衣服邊道,“成,明天我賣糧食之後,順便去百貨大樓門口幫你賣賣。”

何方芝有些遲疑,“十二塊錢一雙能賣出去嗎?”

“試試看唄。少了內聯升的牌子,便宜三塊錢,還算合算。”

這麽一說,她又有了信心。

第 77 章

何方芝又跟張向陽說起登記戶籍資料這事兒。

張向陽想了好久, 試探著問,“不能把她落到咱們戶籍上嗎?”

何方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,“咱們跟她相處才多久呀。”

前世, 她管理家族產業,人手不夠的時候, 會讓人牙子上門選奴仆。就她所知,並不是所有奴仆都是被親人所賣,其中有很大一部分, 是被人拐賣的。

盡管齊招娣一副可憐樣, 也會討好賣乖, 可她心性冷硬,不會因為對方可憐就掉以輕心。

讓齊招娣落入他們家的戶籍, 就意味著他們法律上是一家人。

“如果她是個壞人, 咱們家這兩個孩子就會成為她的囊中之物。中國這麽大,兩個孩子還這麽小,要是丟了, 你上哪去找?”

雖然張向陽很不想相信齊招娣是個壞人, 可他們確實相處沒幾天。連對方老家在哪都不知道, 如何放心?

僅憑對方說的幾句話, 誰知道是真是假?如果真如他媳婦所說,是仙人跳,怎麽辦?

張向陽思考很久,“你說的對,損失點錢財倒是沒什麽。可咱們有孩子, 我們得為孩子考慮。”

他想了想,“看來咱們得快點找個保姆來照看兩個孩子了。要不然等我們都上了學,孩子該沒人接送做飯了?”

何方芝見他沒有鬧脾氣,心下松了一口氣,她握著張向陽的手,“等我們再了解了解,如果這孩子是個好的,我們到時候再留她住下。”

張向陽回握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,“好,都聽你的。”

又過了幾天,何方芝終於敲定了一個合適的保姆。還是隔壁鄰居給介紹的。

對方年紀四十多,姓李,家裏人口多,雖然也是城裏戶口,可家裏只有兩個工人崗位,其餘都在家吃閑飯。幾個孩子畢業後也沒給分配工作。

家裏的兩個長輩怕孩子下鄉受罪,所以提前退休,把工人的崗位讓給孩子。自己在附近打零工。

何方芝見那婦女做事麻利,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,但很是幹凈,甚至她的指甲蓋也是幹凈整潔的。

何方芝心裏滿意,面上卻是絲毫不見,“我們是十八號開始上學。等那天你正式上班,幫我把兩個孩子接回來,做頓晚飯,等我們回來,你就可以回去了,一個月二十塊錢。菜錢報銷。”

李嬸一聽有每個月有二十塊錢,卻只幹小半天的活,喜得眉開眼笑,一個勁兒地點頭,“好,好,我一定把兩個孩子照顧得周周到到。您就放心吧。”

何方芝又補充一句,“還有,等我生下寶寶,到時候可能要你全天都幫忙,到時候會給你加錢。”

李嬸更高興了,“好,好!”

說定之後,她就告辭了。

李明秋笑著道,“你想得真周到。到時候,我也要請一個保姆來照顧我。”

何方芝笑道,“你家男人肯定舍得給你花錢。”

李明秋摸著肚子笑得一臉甜蜜。

第二日一早,張向陽和趙志義回來,板車上的糧食卻剩了一小半。

李明秋有點納悶,“怎麽還剩了大半口袋呀?”

何方芝看了眼西間房,“你們今天運了幾袋糧食出去啊?”

趙志義一掌拍到板車把上,聲音有點悶,“跟往常一樣是四袋。”他煩躁地抓了幾下頭發,“那幾個龜孫子,怪不得之前打聽我們在哪弄糧食呢,原來也想混這一行。我真是大意了。”

張向陽低著頭,“你也不必自責。現在最好賣的就是糧食,巡邏隊管得又不嚴。他們眼紅想插一腳很正常。”

四人站在院子裏沒說話。

到了晚上,睡覺時,張向陽把今後的打算說了。

“媳婦,我打算擴展下項目。你幫我參考一下。”

何方芝坐起來,張向陽往她身後墊了個枕頭,“嗯?”

張向陽雙手交握在背後,“以後都有人往咱家送糧食,我打算找固定客戶。不能老是到黑市去兜售。”

何方芝側頭看他,“聽你的意思,是想從服務上壓制對方?”

張向陽呆了呆,他只不過說了個開頭,她居然都能想到他的目的,真的不愧是個大家小姐。他嘆了口氣,“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。原本我想賣點別的,可又一細想,我就算賣別的,也一樣有人跟風。所以還是打消這個念頭了。”

何方芝點點頭,“你說說看,你想怎麽找固定客戶?”

張向陽前世雖然沒做過生意,可他看過許多名人的發家史呀,有一句話倒是記得很清楚,就是要把顧客的需求放在第一位,他把這句話放在現在,想出了一個好點子,“我打算先挨家挨戶敲門,送貨上門。順便再統計各家人口,以即他們的用糧食情況。等他們快用完的時候,我再登門拜訪。”

“主意不錯!”何方芝朝他豎了個大拇指。

“你覺得不錯,那我們明天就這麽幹!”得到她的肯定,張向陽心裏別提多高興了。

他立刻起身到東屋,把這打算跟趙志義說,對方一聽立刻同意了。

從第二天開始,除了在黑市賣,兩人白天就一家家兜售。

兜售的時候用板車有些不合適,所以兩人特地買了自行車。

自行票是從黃牛那邊買的,兩輛都是加重型的大金鹿。一百五十塊錢一輛,價格貴得離譜。而且很笨重,不太好騎。

三個孩子圍著這自行車稀罕得不行,只是誰也不肯上去試著騎。

兩人就騎著這自行車,後面馱著兩半口袋糧食往外送。

這天晚上,張向陽和趙志義回來,就往竈房鉆,齊招娣正在裏面擇菜,看到他倆進來。

齊招娣擡頭掃了一眼張向陽,“大哥,你們是不是在搞投機倒把啊?”

張向陽面容嚴肅,“怎麽可能!”

齊招娣才不信,“我今天回來的時候,剛好看到你騎著自行車往人家裏去,出來的時候,後面的糧食沒有了。你可別跟我說你們是去走親戚的。你之前不是說了嘛,你在北京只認識楊老師一家。”

張向陽擡頭看她,“我倆是在投機倒把。你打算怎麽辦?”

這下輪到齊招娣怔住了,“什麽怎麽辦?”她一臉懵懂地看著他。

張向陽有點尷尬,趙志義替他開口,“你張大哥的意思是,你會不會去舉報我倆?”

齊招娣像看神經病似地看著他們,“為啥舉報你倆啊?我跟你們又沒有仇?”

張向陽和趙志義面面相覷。

她望了望窗外,壓低聲音道,“我就是想問問你倆投機倒把是不是很掙錢啊?”

這下子他們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,張向陽問,“你也想掙?”

齊招娣點頭,“是啊。”她嘆了口氣,“在北京逛了這麽多天,我琢磨了好久,大姐說的對,我姐姐是被人害死的。那我就更不能回去了。我要是回去,肯定也跟她們一樣是個死。”

張向陽看了他一眼,無奈搖頭,之前怎麽都不願意相信。現在總算是明白過來了。這孩子有時候看著挺聰明,有的時候又呆得不可思議。

“所以我這些天就想著該怎麽養活自己。”齊招娣眼睛一亮,“我想起那天用兩個橘子換了一張橋匯券的事。我就想賣東西。可後來才想到這是投機倒把。我膽子小,怕殺頭,一直不敢跟你們開口。”

張向陽往竈膛裏添柴,“那你現在又敢了?”

齊招娣重重點頭,“是啊,我看你們都敢。我有啥不敢的?”

這前後有邏輯關系嗎?趙志義在腦子裏想了半天都沒想透,“我倆敢,跟你敢有直接關系嗎?”

齊招娣一本正經地給兩人分析,“你倆拖家帶口,都有老婆孩子,張大哥還有那麽好的學校要念。可我有什麽?我啥也沒有。如果被殺頭,你們失去的比我多,我一點也不可惜。”

“這話聽著怎麽這麽別扭呢?”張向陽聽著十分不是滋味,趙志義也同樣如此。

齊招娣縮了縮脖子,“我就是擱心裏想的,是你們非要問的。”

趙志義滿臉苦笑,不停搖頭。

張向陽被她噎住,“那你想賣什麽呀?”

齊招娣指著趙志義手裏的面盆,“我會蒸饅頭。你們不是賣糧食嘛,先賒點糧食給我,等我賺了錢還給你們。”

張向陽嘴角直抽抽,“你想得還挺周到。”看著憨傻,心眼一點也不少。怪不得他媳婦對她這麽警覺呢。

齊招娣見他臉上帶笑,顯然是同意了,忙識趣地補上一句,“大哥,如果我掙了錢,我會買東西孝順你的。”

孝順?才二十來歲就有人孝順了?趙志義樂得直跺腳。

齊招娣賣饅頭這事兒,就這麽定下了。

她年紀不大,每天早上都起來蒸三屜饅頭,一百二十個。

因為不要糧票,她蒸的饅頭也實在,所以一早上也能掙到一塊多。

雖然這錢不多,可她卻覺得很踏實。樂得她一回來就跟瘋了似的。

“你不去逛北京城了?”見她一回就傻笑個不停,紅葉和紅心齊齊捧著小臉,支著桌子上看她笑。何方芝放下手裏的針線問她。

齊招娣壓抑著嘴角的笑容,“不逛了,北京城太大了,我走不動了。我要多掙點錢,以後再慢慢逛。”

何方芝這才想起,她似乎都是步行去的。可不累嘛。

齊招娣看著何方芝手裏的鞋子,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的鞋子,鞋頭那個縫了兩層補丁的洞又被她的大腳指給拱破了,“大姐,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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